他们是远洋之舟,我是偶然经过的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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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喻黄】《蓝雨山上有座庙》(上)

TIP:喻文州不秃,黄少天也不秃!!!!!!

剧情和我早年写的《冠盖满京华》有联动,but直接看没问题的~

此文赠与我的吃肉小可爱~并大力鸣谢她的脑洞支援。

 

蓝雨山上有座庙,庙里有个喻文州。

 

喻文州是在此修行的居士,年方十六。因还未及冠,仅受了居士五戒,仍带发修行。既是修行之人,自然要行善积德。一日,喻文州去山中溪流汲水时在溪边发现一只奄奄一息的小橘猫,他于心不忍,小心翼翼地将猫托起。小猫只虚弱地将眼撑开一条缝看了看他,便蜷缩成一团,乖顺地栖息在他掌中阖上双眼。

喻文州怕小猫撑不住,也顾不得不可在受戒之前显露神通的师门遗训,心中念道: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人命猫命大抵没什么两样,师傅,弟子只得便宜行事了。

他朝小猫吹了一口气,那一口气慢慢在空中凝结成浅蓝色水雾,像一层薄纱般笼罩住小猫。既已违背师门之命,喻文州也不想无功而返,索性不再依照规矩办事只靠一双脚走回去,捏了个神行术的诀,片刻之间便回到庙里。

他一刻也不敢耽搁,拖着小猫去到自己房中,召来一团刚好能将小猫安置其中的水流,水流悬浮在半空中,绕着小猫环流不止。喻文州又取来一瓶丹药,从中取出三滴溶于水流中。水流形成的球体颜色不断加深,从透明无色渐渐变成蓝色,同时直径越缩越小,最终完全隐入小猫体内。

喻文州长舒一口气:“成了。”

小橘猫的耳朵抖了抖,似乎是听到他的声音。喻文州把它从空中接到掌心,小猫感知到人体的温度,伸展身体,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,然后张开眼睛看他。

这一眼,喻文州才发现,小猫的眼睛并不是寻常的绿色、琥珀色。而是纯净无暇的黑色,如同两颗光华内蕴的黑珍珠。

喻文州轻轻揉弄小猫的脸,忍不住笑了:“你可真是运气好遇上我。小东西,你害我犯错了知道吗?以后再梦见师尊,我还不知如何向他老人家交代。”

他猛然想起被自己遗落在山里的水桶,懊恼不已。只得将刚刚醒转的小猫放在自己床上,像是在对小猫叮嘱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:“这回可得老老实实靠一双脚走过去再走回来了,刚才那三滴玉芝露化入体内,一时半会你也不会饿,乖乖在这儿等我吧。有只猫作伴倒也不错。”

喻文州没想到的是,等他回到庙里时,小猫早已无影无踪。

他对着空荡荡的卧室,有些不甘地嘀咕了句:“小没良心的。”但让喻文州起初感到惊喜随后又觉惴惴不安的是,自那以后,他竟再未梦见在他十岁时便已功德圆满去往西方极乐世界的师尊。

如此一晃三年多过去,喻文州的冠礼将近。只不过,他要行的不是冠礼,而是受戒仪式。由他师傅生前好友冯大师为他落发、授戒。

 

就在这二十年之期将满时,蓝雨庙迎来一位不速之客。

前头忘了说,蓝雨庙其实并不叫蓝雨庙,它是一座没有名字的庙,但它既然是坐落在蓝雨山的唯一一座庙,就将它称作蓝雨庙也无妨。

来到蓝雨庙的不速之客是一位和喻文州年纪相若的年轻男子,着一身杏黄绸杉,发色彷如茶汤,眼珠却是无暇纯黑,当得上面如冠玉、眸似点漆几个字。

不管来者是人是妖是魔是鬼,既然上门了,喻文州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。三年多的时间过去,喻文州的术法和佛理都与十六岁那年不可同日而语,一眼就看出这青年并非凡人,只是这青年身上笼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,隔绝了喻文州的视线,教他看不真切。

若要细瞧,那雾气倒像是与喻文州同出一源,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。

青年见了他,眼睛一亮,快步上前,却又在喻文州身前三尺处堪堪停下。

“打扰了,在下游历路过此地,可否在此修整几日?”

喻文州颔首:“施主请便。”

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喻文州心想,这青年虽并非凡人,道行却不见得有多高,横竖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。

 

于是,蓝雨庙里又多了一个人。

多出的这个人叫黄少天,自称是羊城人士,想趁着年轻效仿先人“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”,他是不是要“读万卷书”喻文州不知道,喻文州只知道这人话多得很,一天说上一万句话不成问题。

早晨:“喻兄早啊!昨夜歇息得可好?我就着厨房的食材随意做了些吃的,还去山里抓了两条鱼回来,下了两碗鱼汤面。这‘一年之计在于春,一日之计在于晨’,早饭是最不能马虎的,早饭没吃好没吃饱,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,你看这白粥,我往里面加了点糯米,炖出来更加香软黏稠,还有这鱼汤面,要是能煎上两个荷包蛋再进去,汤色更为洁白,口感更佳……”

“我吃素。”喻文州心平气和地说。

“吃素啊?吃素也没关系,那我吃面你喝粥,唉,这可委屈喻兄了。喻兄稍等,我去给你再弄点吃的。我瞧厨房里还有些豆腐,做个凉拌豆腐怎么样?本想待会去打两只兔子,中午就着青菜烧个红烧,既然喻兄吃素,那我待会去把青菜腌了,做点咸菜好下饭。”

喻文州:“……”

平心而论,黄少天的手艺不错,比喻文州平时给自己糊弄的吃食好多了。早餐过后,两人分头行事,喻文州要做早课,黄少天在庙里东窜西窜,不知道在做些什么,喻文州懒得管他,径自打坐去。

黄少天消停了不到半个时辰,便继续语言轰炸。

“喻兄,这山里可有什么风景优美之处?”

“喻兄,我看山下的小镇倒还算繁华,不如你我同去游览一番?”

“你要是不想出门,那我也只好找些书来看看,权当打发时间。可你这儿不是佛经就是典籍,竟然连一本小说话本都没有,实在是太让人遗憾了。”

“诶,我翻到一本野史,倒可以当传奇来看。”

“喻兄,原来你小时候是看闲书的,你在书上写的批注倒是比这书更有趣几分。”

喻文州忍无可忍,不愿再忍。“黄少天,这就是你说的‘读万卷书’,读闲书?你的圣贤书怕是都读到……读到九霄云外去了。”喻文州终究还是未曾口出不逊,只神色严厉了几分。

黄少天见他开门,根本不管他的脸色,自顾自蹭上去:“别打坐啦,我瞧你都快三花聚顶白日飞升了!葛洪的《神仙传》若非成书太早,合该有你一篇。”

喻文州被他抱住胳膊,甩开也不是,放任也不是。他自十岁后便独居于庙中,每月定期下山采买生活用品,去也只去师傅带他熟悉过的几家铺子,几乎不与生人接触。

黄少天是第一个如此接近他的人,哦,若将范围扩大至一切生灵,上一个和他这样接近的生灵,还是那只被他救下的小橘猫吧……

也不知道那只小橘猫现在怎么样了。

喻文州走神走得有些远,未及回神便被黄少天拽出了门。

“你瞧今日天光大好、秋高气爽,陪我出去走一走吧?好不好?”黄少天小声嘟囔了一句,“都快闷死我了。”

他这样委屈,倒教喻文州不好发作,只得应了他。

 

不知是不是黄少天流年不利,今日山下集市并不似往常热闹,只寥寥几家铺子开着,大部分人家都紧闭屋门。喻文州和黄少天面面相觑,黄少天提议找家饭庄进去坐着,顺便打听打听情况。喻文州本不在意红尘俗事,但黄少天一再坚持,他想着“既来之则安之”,便又迁就了黄少天一回。

小二收了黄少天的碎银,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唾沫横飞。

话说一百多年前,本朝正是鼎盛之时,天子继位之初虽是主弱臣强,却在心腹臣子的辅佐下成功清扫障碍,由此得以大展宏图、励精图治,先有百年来唯一以异姓封侯的永望侯为天子清理超纲,奠下盛世之基;永望侯辞官后,失踪数年的元帅归朝,且带回数位随后成为朝廷肱股之臣的贤才;由此君臣一心,上下协力,开创清平盛世。可惜天子驾崩后,老臣们或死或退,新帝全无其父之风,提拔上来的也尽是些平庸之人。新帝虽未百尺竿头更进一步,倒也做了个不功不过的守成之君,再往后却是一代不如一代,江河日下了。到得如今,朝纲混乱,藩邦林立,流寇横行,苛捐杂税层出不穷。今日是上头收租的日子,是以街市一片萧条。

黄少天听得大摇其头,又问:“何以你家还店门大开?莫不是钱多得没处花了?”

小二嘿嘿一笑:“爷,一看您就是打外边来的。咱们这儿谁不知道我家掌柜和县老爷沾亲带故,自然是不怕的。”

黄少天和喻文州对视一眼,他二人皆是方外之人,听了也不由觉得世道昏暗,人心不古。

 

回去的路上,黄少天忍不住拿话头去刺喻文州。说阁下整日参禅冥想,却不知道参了什么道悟了什么天机,竟是能在山上常住二十年,却对眼皮子底下的人间疾苦熟视无睹。

喻文州一派漠然无情。一朝自有一朝的气数,好比草木枯荣、日月更迭,种什么因得什么果,如今本朝气数将近,也是天家子弟咎由自取。

黄少天忍不住说:“你现在倒是铁石心肠了。当年你可不是这样的!”

喻文州皱眉:“当年?你见过我?”

黄少天捂住嘴巴懊恼不已。他原本是看喻文州这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,没想到话才说了两三句,反把自己绕进去了。

“何时,何地,何事?”喻文州问。

黄少天慌忙摇头:“没有,没有的事,我瞎说的。”

喻文州瞥他一眼,决定给他一点教训。

这天晚上,喻文州在自己房里布下隔绝声音的阵法,决心不管黄少天如何在房外聒噪,自己绝对不理会。

这闭关一闭就是三日三夜。

喻文州也不是真的对人间疾苦无动于衷,和黄少天下山一趟,心境略有松动,可他早过了以为自己能渡尽天下苍生的年纪,明白万事万物皆有自身缘法,他渡不了旁人,旁人也渡不了他,唯有等到得证大乘佛法时,方可普度众生。

出关时喻文州自觉心境已稳,便撤去阵法。其时正值夤夜,他本以为自己的冷落已足够让黄少天知难而退,没想到刚一开门,就看到黄少天坐在他门前,靠着根石柱睡着了。

时值深秋,已近初冬,外间天气寒冷,黄少天整个人都蜷成一团。听到动静,并未立即醒转,先是耳朵动了动,不安地蹭蹭背后的柱子,随后才睁开双眼。

喻文州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滋味,竟无端端想起那只曾被他救过的小橘猫。也是全无防备的样子,小小一只,蜷在他手心,柔软的毛蹭得他痒痒的,睁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他。

黄少天茫然地睁开眼,一抬头就看到喻文州也正盯着他看。不知道怎么回事,黄少天心中忽然警铃大作,只觉得喻文州现在和之前有哪里不一样了,眼神锐利得很,像天上那些可恶的鹰隼,还有点阴测测的,像以前在林子盯了他半个月的那条大蟒蛇,总之凶得不太像个人了。

 

一瞬间,迷雾散去,真相水落石出。

喻文州像是被整个人丢进正在撞响的黄吕大钟里,耳边嗡鸣不已。当年被他救过那只猫回来找他了。小橘猫恐怕原就开了灵智,不是凡物,得了他师门秘宝三滴玉芝露也算因祸得福,短短三年就修出了人形,还能躲过他的眼睛。

可喻文州脸上却做不出任何表情。

他整颗心都在往下陷。

有个很微弱的声音说,你来晚了!你要是当年没有离开,一直陪着他,他的七情六欲就不会这么容易被斩断。如今的他,再没有那样对一只小猫的恻隐,也没有需要被陪伴的渴望,他的慈悲和恻隐将来要给天下苍生,他不能有欲,也不能有求。

黄少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揉揉眼睛,站起身来,道:“你可算出来啦!我怕你饿死在里面,才在这里等你的。”

“你我早已辟谷,何必呢。”喻文州说。

黄少天愣住,仔细看他脸上的表情,半晌才道:“你看出来了啊。”

喻文州不说话。

“我当年刚刚修出内丹,妖怪嘛,你知道的,弱肉强食,为达目的不择手段。我抢东西失手了,反过来被追杀,差点小命不保,还好被你救下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你那时候居然没看出来我是妖,我不敢多留,怕你回过神来把我丢进炉子里炼成丹药。哦不对,你是佛修,不炼丹的。我自觉这三年长进不小,身上又有你们那灵药的气息,猜你恐怕看不透我,这才鼓起勇气回来找你。”

“往事而已,不必再提。”喻文州还是面无表情。

黄少天却不管他,自顾自说下去:“你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。你说你为了救我坏了师门规矩,不晓得要怎样向你师傅交代。还说要我留下陪你。你明明是需要我的,你也不是只顾自己修行、见死不救的人!”

“时过境迁。”

“我知道当年不告而别是我不对,我道歉。可我不是没回来过,我来过这里很多次,我曾经化出原型,溜进庙里看你,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差点走火入魔,却突然听到很大动静,然后醒了过来,那时我在庙里。还有,我渐渐发现你每个月都会下山把采来的山珍换成钱,再去买生活用品,我就在那个时候去镇子里,远远地在人群里看你一眼。”

喻文州欲言又止,黄少天最后给自己的发言下了结论:“你有本事就抓了我再把我丢出去,否则我不走,我就在这儿住下了。”

 

黄少天有没有熟读《孙子兵法》喻文州不知道,但显然,黄少天深谙“示敌以弱,诱敌深入”之道。横竖已经把话说破,黄少天也不再成天价地维持人形,倒是化作原身的时候更多些,懒洋洋地趴在窗户上,圆溜溜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喻文州。

喻文州稍有松懈,他就跳到喻文州膝盖上,眼一闭睡大觉,不被喻文州揪着后颈丢开绝对不醒。

几次下来,喻文州连打坐都懒得赶他了,任他待在房里,还给他找了个簇新的蒲团当地垫,大小挺合适,很合衬。

这一天,黄少天跳上喻文州膝头之后没有立刻睡觉,反倒不怕死地在喻文州身上东蹭蹭西挠挠。

喻文州无奈:“你也算修行有成,何必在我这里蹉跎。”

黄少天变作人形,一点不害臊地跨坐在喻文州腿上:“你都不听故事的吗?故事里都说,如果有人救了一个妖,这妖得以身相许来报恩的。”

喻文州哭笑不得道:“我不用你报恩。”

“我还不知道你后来怎么样了,有没有在梦里被你师傅痛扁一顿?”

“没有。从那以后,直至今日,我再没有梦见师尊。”喻文州略有些黯然,“想必他对我失望得很。”

“别难过啦。”黄少天抱抱他,“你在我见过的人里算非常厉害的了!你别以为我比你小,其实我和你差不多大!和我一个年纪还能看穿我原身的人很少很少。”

喻文州整个人都僵住了,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像刚出关时那样冷面冷言地对待黄少天,却也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亲近。可这是二十年来唯一亲近过他的生灵,是他不惜违背师命救下的小猫,是他……失而复得的猫。

失而复得吗?

喻文州不太确定这个词用得准确不准确。所以……在潜意识里,他曾以为自己能够拥有这只小橘猫,结果失去了它,现在,他认为自己已经得到黄少天了?

“你……你能不能变回去?”喻文州决定先不想太过复杂的问题,打破眼下的窘境最要紧。

黄少天哈哈大笑。“喻文州,原来你也会害羞啊?我以为你真的是块木头呢。”他笑起来的样子比平时还要更好看三分,像是一束阳光,照进喻文州心底积灰的角落,连灰尘扬起都有了白雪纷飞的静美。

见喻文州脸都红了,黄少天从善如流地变回本体,口吐人言道:“我变回去了,所以你不能把我丢下去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当晚,黄少天睡在喻文州枕头边,并于半夜悄悄变成人形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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